原创:麟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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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06年,最令合肥人津津乐道的是张家的盛大婚礼,新娘的嫁妆从四牌楼延伸到龙门巷,足足排了十条街,陪嫁品应有尽有:金银珠宝、奢侈器物、家居用品,就连簸箕都悬挂着银链,让围观者大开眼界。
据说嫁妆是从几百公里外的扬州运来,据说新娘家花了十年时间准备,种种传言让新娘子更加神秘,所有人都想一睹芳容,但直到送入洞房才看到,盖头掀起的一刹那,所有人都震惊了,真是位美人,尤其是那双光芒四射的凤眼,不愧是豪门精挑细选的媳妇。
合肥张家从张树生开始发迹,他看到暴乱频频,毅然放弃科举之路投奔老乡李鸿章,他凭出色的军事能力立下赫赫战功,聚敛大批财富,被封为漕运总督后不断晋升,历任江苏巡抚、安徽巡抚、两广总督,最后官至直隶总督,权势滔天。
张家的良田何止万亩,以至于他们从来不能以“亩”作单位衡量,而是看每年播了几千担种子(一担约60斤),还有许多商铺、古董、字画和金银珠宝,四十年来张家和当地的刘家、唐家、周家、李家联姻,财富地位愈发稳固,是合肥当之无愧的豪门望族。
娶亲的张武龄今年17岁,他是家族最重要的长房长孙,张树声有8个弟弟,张家分9房,张武龄是张树生一房的继承者,他的嗣父是张树生三个儿子中的长子,原配没有子嗣,就从第五房过继来一个儿子。
武龄8岁时嗣父去世,嗣母急于找个媳妇传宗接代,协助打理庞大的家产,还要照顾好一大家子。张树声一房没分家,这一大家子不止是婆婆丈夫,还包括祖父留下的姨太太,父亲留下的五个太太,守寡的婶婶们,小叔子小姑子,还有众多账房、保姆、佣人、厨子、门房等四五十人,儿媳妇自然要精挑细选。
要求如此明确,灰姑娘配豪门公子的戏份不可能上演,因为同样身家背景的人才能打理好张家的产业,最好新娘比新郎大几岁知道照顾人,还要持家有道做事得体,身体健康能生儿育女,于是长辈们的筛选范围从合肥到安徽,最后锁定扬州陆家的陆英。
扬州的方言和合肥的完全不同,但媳妇好是最重要的,陆家祖上当过盐务官,多年经商家底深厚,张陆两家财富地位相当,陆英丰厚的嫁妆就是见证。陆英聪明伶俐,小小年纪就因做事得体而声名远播,姿色才情远超同龄人,更妙的是,陆英比张武龄大4岁。
婚房里到处是花生和铜钱,祝小夫妻多子多福,陆英和张武龄这才见第一面。包办婚姻难有情投意合的,她们俩却是例外。张武龄生于泼天权势下,却不是纨绔子弟,不赌不嫖不饮,只爱读书自律甚严,而陆英家境显赫却一点不骄横奢侈,反而贞静谦和,谨守礼节,还有稀世美貌,真是天赐良缘。
婚后的陆英超出张武龄的想象,张武龄性格优柔,温和迟钝,陆英个性很强有主见,但很会照顾别人,丈夫在她面前不会局促,不会觉得矮了半截,张武龄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,诗歌、散文、随笔、传记,房子里塞满了书,陆英非但不干涉,还非常鼓励,她亦妻亦姐,让丈夫尽情做喜欢的事儿。
陆英对婆婆很孝顺,婆婆知书达理,婆媳俩很合得来,但她并不是随时陪在婆婆身边,她会悄悄溜出去看喜欢的京剧,万一被问起,家人会回答她在楼下洗脚,婆婆其实知道她去哪儿,但不说破,渐渐这个借口成了公开的秘密,大家一听都会心一笑。
料理家务对别人来说是烦恼,对陆英而言是乐趣,她能把繁琐的事儿转化为艺术,家人什么性格什么爱好,有什么忌讳,她记的一清二楚,她对下人宽严有度,把几十号人管的服服帖帖。她礼节周全,进退得体,一举一动彰显张家的风范,即使再苛责的人也挑不出毛病。
就连最头疼的家族矛盾,陆英也处理的妥妥当当。张武龄不是张家大房的亲儿子,虽说已经过继,但感情上很微妙很棘手,这种事稍有不妥,就会引起众人不满,以后无法弥补,可陆英处理的很周全。
不到半年,陆英就成为媳妇的楷模,成了张家的主心骨,有她在别人轻松自在,有她在家庭祥和宁静。她成了少妇,成了当家主母,风采依旧:柳叶眉,大眼睛,下巴坚挺,脖颈丰满。
家中突然多了几位保姆,这宣告好事将近,陆英喝下一碗碗鲜美的鸡汤,体态更加丰腴,也增添了几分慈爱,她在结婚一年后,就生下一名女婴。虽然是女孩,全家还是很高兴,尤其是陆英的婆婆,乐的合不拢嘴,老人家盼孙子盼的快发疯,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,儿媳妇能生,能生就好,能生女孩就能生男孩。
大女儿元和一断奶就和婆婆住,而陆英继续生孩子,下一胎她得生个儿子。仅仅一年过去,她就又要生产,胎儿一落地,她就晕过去,又是个女孩,还是个死婴。保姆送上可口的饭菜,婆婆极力安慰她,这是常事,那个年代婴儿死亡率非常高,全家极力开导她,盼着再生一个。
陆英才23岁,年轻的身体在厨子、保姆的悉心照料下,很快恢复强壮,她的沮丧在丈夫婆婆的开导下,也荡然无存,她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胎上。刚怀孕,坐月子的一切都准备好了,全家盼着男孩降生,可七个月时小产了。
再富贵的家庭,再周全的看护,小产也是常有的,下一胎要加倍小心,在所有人的期望中,陆英很快又怀孕,这次孩子足月生产,婆婆在产房外不停念佛,祈祷生个大胖小子。婴儿折腾了母亲大半夜,终于在凌晨三点降世,诡异的是太安静了,产婆一看就惊呆了,婴儿脖子上被脐带紧紧缠了三圈,小脸已经发紫,一动也不动。
产婆赶紧把脐带解开,把婴儿倒拎起来,打了屁股几十下,也没一点声音,又用热水、凉水交替洗婴儿的背和胸,也没半点声响,后来人工呼吸也用上,还是没半点动静。一群人先后用十几种办法,折腾了7个多小时,婴儿也不发一声,而小身体越来越紫。
陆英生了三胎,只留下一个女儿,婆婆已经60多岁,希望多子多福,她们不死心。婆婆半是哀求半是命令:再想想办法。于是一个胖女人抽水烟往婴儿脸上喷,一袋又一袋,又是一个小时过去,产房只有抽烟的声音,很快五十多袋过去,依然没半点动静。
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,到正午12点,产房里热的发疯,陆英强撑着身体,她知道所有人都没吃饭,所有人都在强撑,已经喷了整整100袋烟,婴儿还是没反应,婆婆不死心,佛珠有108颗,108才是功德圆满,再喷8袋。
烟很快喷完,婆婆泪眼婆娑,再看眼这个女婴,虽然活不成总归是张家的后代,却发现鼻尖在掀动,小嘴要讲话,发出微弱的啼哭,女婴竟然活了,婆婆又惊又喜,身子几乎倒下来,一屋子的人都沸腾了,而陆英大呼一口气,瘫倒在床上,两年多的辛苦总算没白费。
年仅24岁的陆英除了继续生儿子,还要照料起两个女儿。豪门阔太太自然不必洗衣做饭,但选保姆也是件麻烦事。张家一般从合肥乡下,或邻近县城选佣人,这些人和张家语言共通,口味一致,风俗习惯也相似,主仆间相处很容易,但集母亲、主妇、妻子于一身的陆英不满于此。
陆英先找个烹饪保姆窦干干掌管饭食,她几乎年年坐月子,厨艺高超的保姆不可或缺,窦干干炖的鸡汤鲜美至极,做的砂锅鸡、板鸭、腌鸡杂都十分美味,很合陆英的胃口,平日单独给陆英夫妇做早饭,很忠心也很偏心。
随后,陆英又找个严肃认真的朱干干,每天收拾房间,帮自己梳妆打扮,这些工作很琐碎但很重要,代表着当家主母的形象,陆英看起来温和可亲,但骨子里要强,她不愿因小事被人议论,她有心事要吐露,但绝对不能外传,朱干干每天早上能和女主人独处一个多小时,但张家从没半句陆英的闲话。
当家人自然有棘手事要处理,这需要保姆有特殊才干,陆英找到聪明能干的高干干。没学过算术的乡下农妇,却能解决各种数学问题,陆英说出报纸上的难题,高干干很快能找到答案,还能牢牢记住,这帮了陆英大忙,因为她要记住亲朋好友的生日和重大节日,以便准备礼品,不能混淆也不能遗漏,永远不能出差错。
保姆现在是协助陆英,未来会贴身照管孩子,陆英不得不重视,于是她又多了件要事:管教保姆,得把保姆调教到把张家当自己家,把小姐少爷当自己的孩子。筛选出忠心可靠的人只是第一步,给足够的薪酬待遇是第二步,抓住保姆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一步。
陆英打破主仆的界限,会偶尔和保姆同桌吃饭,当保姆的亲戚上门时,千金小姐出身的陆英总是表示欢迎,她还允许保姆们把自己孩子带在身边,这些举动对出身贫寒,命运坎坷的底层人颇为有效,所有保姆为报答恩情,都对陆英勠力效忠。
安排好保姆的事,又该生孩子了,陆英盼儿子快发了疯,生产时激动的快哭了,胎儿落地,她真哭了,但不是欣喜而是失望,又是个女儿,已经三个女儿了,连婆婆都鼓不起劲儿,难道张家就此绝后?陆英不信,她继续生儿子。
一年后,陆英总算生了男孩,全家大喜过望,可没高兴几天男婴就夭折,她心都碎了,家里大半年都愁云惨雾,压的人喘不过气。为了摆脱心理负担,也为了继续生儿子,张武龄决定搬到上海,换个环境没准就好了。
搬家不容易,和陆英张武龄一起走的除了三个女儿和奶妈们,还有五个年老的孀妇,同父异母的妹妹,几个堂兄弟姊妹,以及一大群仆人和无数行李,以张家的财力,在上海过舒适日子不是问题,但比不了合肥,可上海有新鲜的空气,能迎接全新的开始。
果然,在一家人搬进法租界的别墅时,陆英就发现又怀孕了,这次很像是儿子,生产前几天,就有亲戚准备好一堆金银礼物等好消息,但第四胎还是女儿!陆英绝望到一言不发,产房里没一丝喜庆气氛,亲戚带着给新生儿的礼物,一声不吭地回去了。
这次陆英是真的绝望了,7年生了7次,只留下4个孩子,都是女儿!她抱着四女儿哭的一塌糊涂,一向慈爱的她连女儿饿哭了都顾不上,叔祖母听到母女俩的哭声,动了恻隐之心,想正式过继这个孩子,给自己找个伴儿,也减轻年轻母亲的悲伤。
叔祖母常年吃斋念佛,能体会到陆英的伤痛和无助,其它人只当做寻常事,亲戚里生十个八个都平常,生18个孩子的也有,相比之下,陆英的遭遇并不特别,于是她鼓起精神继续生,这次她把希望寄托在狐仙身上,每月用鸡蛋、糕饼和蜜饯上供两次,盼望能心想事成。
一直到第8胎,陆英终于生了儿子,她喜极而涕,等这一天她等了太多年,婆婆更是欣喜欲狂,张家终于有后,亲友们都来祝贺,上海果然是好地方。既然是好地方,那就再接再厉,于是陆英在接下来的3年又连生了3个孩子,都是男孩!
生孩子的事步入正轨,陆英并没敢松一口气,因为她家被盗了两次,她们在上海5年搬了3次家,她想换座城市换套房子,选来选去,陆英认为苏州最安全,最适宜孩子成长,丈夫依然沉浸在书堆里,她挺着孕肚就四处看房子,终于选定了一处。
院子很大,有精致的假山亭阁,池塘边种着一白一紫两棵玉兰树,花园里四季鲜花盛开,房子很大,每个孩子和保姆都能有自己的房间,孩子们能共有两间书房,而夫妇俩可以各自有一间书房,陆英可以清晨在书房中练练书法,享受片刻清净时光。
孩子越大烦心事越多,何况有6个,女儿们未满5岁,陆英就教她们读书,调皮的孩子怎么都不肯学,上课时总想溜出去,陆英就打屁股,可事后觉得不应该,以后再犯错,就罚在小房间思过,直到认识错误愿意道歉为止,但这办法没有用,大女儿有婆婆护着不能罚,二女儿身体太弱且不服管教,三女儿年龄小还怕黑。
女儿不好管,陆英试着从保姆入手,她让女儿教保姆识字,既能让孩子们多识字,也能提高保姆的文化素质,但结果可想而知,家庭扫盲轰轰烈烈开始,悄无声息结束。
陆英来不及失望,就得操办丧事,张武龄一房没分家时,婚丧喜庆都由她打点,而她常年怀着个孩子,办完丧事又得准备庶出小姑子的婚事,陆英希望小姑子婚姻如意,她挑的人品行端正,家世优越,而且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。
陆英还希望小姑风风光光出嫁,因此花了几年筹办嫁妆,十二只一套的银碗盘,银酒杯和银汤匙,绣衣、绣鞋、绣床,床上用品、古董珠宝、红木家具,还有两个红漆子孙桶,婚礼前几星期,她就指挥家人把枣子、桂圆、花生包起来,先用金纸,再用彩纸,嫁妆早被分类放好,每一组都盖上大红棉绳网罩,婚事办的漂漂亮亮。
刚忙完婚礼,陆英挺着肚子就开始忙婆婆的七十大寿,七十是大寿,她决定办场隆重的寿宴。上流社会送礼是一门精妙的技艺,要考虑受礼者的年龄、地位、性情、品味,才能让人满意。
当地有“讨寿”的风俗,陆英早派人到景德镇买几百套长寿碗、盘、汤匙,让宾客在散席后带回去,为了寿宴当天喜庆,陆英雇了几十个人来结红绸花和彩球,每扇门都装饰的很漂亮,还请来戏班子表演,婆婆很满意。
生完孩子不久,陆英就得办婆婆的丧事,白绸花取代了红绸花,准备好寿衣和棺木,全家人披麻戴孝,但这只是开始,老太太没了族人准备分家,全家人让陆英分配财产,她当时刚三十岁,身份是儿媳妇。
分家这种事很难办,怎么分都有人不满意,何况张家财产庞大,单是划分田产就够头疼了,陆英必须考虑土地面积、位置、好坏等因素,而三房中长房是过继来的,二房也不是直系后裔,张树生唯一的嫡系子孙是三房,她决定把最好的家产留给三房,这一举动赢得长辈们一致赞赏。
想自立门户自然需要大笔现金,可张家在银行没那么多存款,家族的大部分资产是田地,田产折换成现金要用很长时间,而且只得贱卖,这太可惜,于是陆英决定把金锭换成现金,她先把金子卖出,几个月后再买入,金价波动大,这番操作非但没赔还赚了。
忙完分家又要生孩子,当陆英怀着九个月身孕,即将生下第十个孩子时,她得了牙疮,以为是小毛病没想到越来越严重,病情持续恶化,病毒侵入血液,腹中胎儿只得引产,陆英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摧残下一病不起。
临终前,陆英给九个孩子的保姆每人200大洋,这是对保姆尽心抚育的报答,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什么也做不了,还是各种不放心,她担心病体有味道,担心孩子没人管,受继母欺负……
嫁到张家16年,陆英生了14胎,留下4个女儿5个儿子,死时年仅36岁。女儿们知道母亲是被繁重的家务累死的,她们靠着棺木哭泣,喊着陆英的名字,求母亲回到人世,她们的父亲坐在一旁没空安慰,张武龄的眼睛盯着亡妻,死活不让盖上棺盖。
陆英在时,凡事都有人安排,张武龄的日子非常悠闲,陆英不在了,他才知道妻子付出多少,可他唯一能做的是把儿女教育成才,他在陆英死去那年变的异常果断,他花费重金兴建学校,给女儿们请名师学昆曲,严禁儿子们看赌钱……
陆英走了,张武龄成了好父亲,但孩子们需要母亲,大家族需要女主人,陆英去世不到一年,张家就迎来新媳妇韦均一,韦均一比张武龄小10岁,聪明独立个性很强,不迁就丈夫也不纵容继女,家庭有摩擦,总是张武龄在中间调和。
张武龄从不提及前妻,但韦均一活在陆英的阴影里,处处被比下去很不开心,她喜欢听戏,喜欢国画,喜欢听讲座,张武龄一看妻子不开心就带她去上海,上海戏院多大学多,他们一待就是一周,直到把小妻子哄开心为止。
婚后的韦均一是9个孩子的继母,要照管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,但她跑去学了3年国画,而张武龄极力赞同,还请妻子当自己学校的校长,一当就是8年多,韦均一生了3胎留下一个儿子就不再生,张武龄听之任之……
假如陆英知道死后的情形,真不知会作何感想,还好保姆没忘记她的恩情,处处护着她的儿女们,还好儿女们都健康成长,没辜负她的一片苦心,长大后依然怀念这位早逝的母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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