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星标★
2023年10月13日，孙海洋走进了法院。
这一次是关于孙卓案的一审。
庭外聚集了许多前来旁听的寻亲家庭。
下午，一审宣判，孙海洋走出了法庭。
寻亲人士已经同步从媒体的报道中得知了结果——人贩子被判5年，罚款42万。
无法接受结果的他们中有一些人已经哭到昏厥。
孙海洋也哭了。他说：我尽力了。
对于孙海洋来说，他已经这样在法庭门口哭了两次。
2023年4月7日下午两点半，吴飞龙涉嫌拐骗儿童罪一案在深圳南山区人民法院开庭。
庭审前三天，孙卓妈妈彭四英发了一条视频，配文说：“迷茫无助又无奈，活不起，又不能死，恐怕只有有孩子的父母能体会”。
为了避免彭四英情绪受到刺激，孙海洋决定作为代表独自出庭。
在法庭上，孙海洋和拐走孙卓14年的吴飞龙难得有了一次近距离的互相认识。
尽管他们可能很早就已经认识了。
当年孙海洋千辛万苦寻找孙卓时，吴飞龙就一直在深圳打工，甚至有一段时间，他就租住在孙海洋的包子铺附近。
而在包子铺的招牌上，孙海洋用大字写着：悬赏20万寻子。
这是全中国都知道的事，吴飞龙未必没有听说。
但是整整4个半小时的庭审，吴飞龙就翘着二郎腿坐在孙海洋的对面，脸上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一直很平静地在狡辩”。
孙海洋问，“你怎么把孙卓带那么远的，是不是下药了”。
吴飞龙说，没有下药，但具体记不清了。
孙海洋又提出580万的民事赔偿，包含各项补偿费用。
吴飞龙回答说，这钱你别找我，我带着孙卓也没让他喝风，我还花了不少钱呢。
另外，吴飞龙说自己已经接受了刑法处罚，不该再赔偿。
从法院出来后，外面等待的寻子家长们看到他出来，立即围了上去。
这些家长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寻亲家庭，他们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。
某种程度上，孙海洋的事就是他们的事，孙海洋的结果也将会是他们的结果。
但那一刻，孙海洋没有办法回答，只能掩面哭泣。
家长们没有怪他，毕竟这只是一审，当庭也没有宣判。
他们希望孙海洋振作起来，等待后面的战斗。
只是未料到，战斗会是如此艰难。
开庭又休庭，再开庭，孙海洋反复提起孙卓被拐走的那段监控视频。
这么多年过去，他依旧记得很清楚。
那是2007年10月9日，孙卓到包子铺门口玩耍。
包子铺是前一天刚刚开的，孙海洋一家人也刚刚从湖北老家搬来深圳。
傍晚，妻子彭四英转身去厨房剁生姜，并让孙海洋看一下放学的孙卓。
孙海洋答应了，他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孙卓，结果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“孙卓说要出门玩一会，我记得好像伸手拦了一下。”
等他再睁眼时，孩子已经不见了。
彭四英大骂孙海洋因为睡觉，弄丢了自己的儿子。
孙海洋也知道自己睡觉误了事，但因为太着急，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：那你呢？
一句话让夫妻俩哭的撕心裂肺，缓过神来，孙海洋拉着彭四英直奔沙河派出所。
而在监控录像里孙海洋看到——
晚上七点半，夹着皮包，穿着棕色皮鞋的吴飞龙走到门前，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玩具车，随后又把孙卓领到离包子铺一百米左右的一家超市，给他买了一串芒果吃。
孙卓和吴飞龙最后出现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二分。
自那之后，孙海洋再也没有见过孙卓。
一直到2021年12月6日，孙海洋才见到了被拐14年已经18岁的孙卓。
他更新微博说：
“14年又57天后，他已比妈妈高出一个头，还给我带来的土特产。他就是我们大家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寻找的孙卓……”
可饶是记忆如此清晰，法庭上却成了一个理不清的“糊涂案”。
吴飞龙的行为到底是“拐骗”还是“拐卖”？
一个标准是行为人的犯罪目的不同。
构成拐骗儿童罪，是没有特殊目的要求，实践中多是为了收养或役使；而拐卖儿童罪，则是出于贩卖牟利的目的。
再说白了，查看嫌疑人有无下家以及金钱交易记录。
孙卓最后被带到了吴飞龙的亲戚家，但是没有查到转账记录。
可这不排除很多年前的人用现金交易。
更不用想，人贩子把孩子拐走后，是怎么到的养父母手中的呢？没有买卖，难不成是平白无故给抚养了？
但是吴飞龙就是一口咬定说，自己没有卖。
孙卓的养父母也表示，事先没有委托吴飞龙去找孩子，也没有给过他好处费。
没有金钱交易，就无法证明吴某龙有出卖儿童的主观目的和客观行为，就只能以拐骗罪量刑。
一笔写不出两个拐字，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。
《刑法》第262条规定：“拐骗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，脱离家庭或者监护人的，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”。
第240条规定：“拐卖妇女、儿童的，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处罚金，情节特别严重的，处死刑，并处没收财产。
而最终吴飞龙以拐骗罪被判有期徒刑5年，罚款42万。
这个结果太讽刺了。
孙卓走失后，孙海洋7天没有关门，所有的灯都开着，一遍遍地对着摄像头磕头。
他还印了一万多张寻人启事，白天城管不让贴，他就夜里出门，一路贴到天亮。
贴到后来，孙海洋卖了楼，借了钱，拼凑了五十多万，跑遍除了新疆、西藏以外的全国各地。
而同样寻子的郭刚堂从1997到2015年，整整18年，除去新疆、西藏，骑摩托车去过几乎所有省份。
整整骑行40万多公里，骑废十几辆摩托车。
光是这些花费就远远超过了42万。
可是一个人贩子拐走一个孩子，他们的成本是多少，完全没有！
记得在一个新闻里，哥哥领着还蹒跚学步的弟弟走在大街上，一个闲逛的男子顺手就拽着弟弟的衣领，平静地往远处走。
显然他是要带走这个小孩儿，幸好被哥哥及时发现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
事后该男子被警方抓捕，竟然淡定地说：我只是逗逗他，没想怎样！
再者说，“拐卖”是贪图钱财，以牟利为企图；而“拐骗”主要是为了收养或者使唤、奴役。
可后者产生的利益要比一时的买卖对价来的长久的多，这不也是一种获利？
另外，就像陈莲香这样卖了46名儿童，还杀害了两个孩子的人贩子，只被判了有期徒刑10年1个月，并处罚人民币3000元。
2016年，还因表现良好，已提前出狱。
法律对于罪犯有减刑程序，受害者却永远是被加重伤害。
这一切公平吗？
有时候真想问问法律是干什么的，既没有威慑到人贩子，也没有让受害者得到一丝安慰。
14年的痛苦，用5年就可以抵消吗？
其实这笔账也不该这么算，即便人贩子做了数十年牢，赔出了几百万如何呢？
一摞钞票的厚薄不足以衡量一个寻子家庭人生的厚薄。
有很多东西在孩子走散的那一刻已经被找不回来了。
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网上曝出孙卓对记者说：没有对养父母产生恨意。
如果养父母获刑我会生气，两边父母都不想伤害。
据说，为了让养父母避开法律的惩罚，他还要求孙海洋夫妇出具谅解书。
然后12月8日，孙卓的养母又公开表示：
孙卓是被孙海洋弃养的，他们（孙海洋和妻子）都不想要，自己才带了回来。
还在黑龙江的娘家给他上了户口。
养母还说，“说实话，只要不耽误他的学业，不耽误他的前途，该哪边咱都没意见，都当亲戚走。”
寻子14年，找了个仇人当亲戚，这结局太过幽默。
同样的结局也发生在寻子24年的郭刚堂身上，儿子郭新振对媒体说：我决定以后还是留在“养父母”身边。
郭刚堂说：尊重儿子的意愿，希望两家能做亲戚。
因为如果两家人因为打官司反目成仇，那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别人，还是郭振。
当然这些已经被当事人翻篇了，不管他们如何选择，我可以理解，也只能去祝福。
但是我想说，如果没有被拐，他们会有更好的人生，他们从亲生父母这里得到的爱，也会比买家多的多。
因为人贩子和买家的自私，无数家庭支离破碎，妻离子散。
买主花钱买的，是数不尽的另一群父母悲惨的余生，是一个孩子的人生。
这笔账绝不是用几万块钱和几年时间就能弥补的。
这也说明，无论是骗、卖，在行为上没有任何区别，在主观恶性上都是一样的，对受害者家庭的伤害程度也是一样的。
所以，我真的希望，对已经查出的案件，减少询问犯罪分子动机之类的问题，只根据结果加大力度判处。
没有什么情有可原的扯白，只有违法必究的公平。
也真心建议，相关部门考虑考虑民间的呼声，修订一下刑法，不要让两个“拐”之间的量刑再给犯罪分子操作空间了。
这应该不难，这才可能实现天下无拐的愿望。
-完-
图片及资料来源：
《刚刚宣判：拐骗者获刑5年》，封面新闻，2023.10.13
《刚刚！电影《亲爱的》原型被拐案一审宣判：两被告被判5年和2年》，重庆晨报，2023.10.13
《拐走孙卓的人贩子受审 ：面对孙海洋的发问，他竟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| 深度聚焦》，北青深一度，2023.04.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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